青衫已經洗的褪色了，顯得十分的古舊，小老鼠嫌棄了許久，她丟下衣服用命令的語氣道：“去換上。”

葉蒼生看了一眼小老鼠叼來的衣服，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青衫，輕嘆了口氣，將衣服拾起來，轉身走進裏屋去換。

“嘖嘖，果然是人靠衣服馬靠鞍啊，換了身衣服氣質都不一樣了，不錯不錯，很有狀元郎的感覺。”

看著換好衣服走出來的葉蒼生，小老蘇嘖嘖的讚嘆，葉蒼生此刻穿著一件鴉青色長袍，袖口有精致的刺繡，腰間纏著玉帶看起來就像是某家富貴人家的貴公子一般。

葉蒼生有些不自在，這大概是葉家覆滅之後，他穿過最好的一身衣裳了。

“好了，別發呆了，快去考場那，再考不過可就丟人了。”小老鼠咬著葉蒼生的衣角扯了扯，示意他快些出去。

葉蒼生收拾了文房四寶便是前往考場了，他的臉上難得的沒有擔憂之色，自從小老鼠出現之後，他的生活便是發生了改變，而他喜歡這種改變。

在葉蒼生離開不久，小老鼠也出了屋子，她的身形縮小了一些，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很普通的小耗子一樣。

科考需要三天的時間，這三天，考生們的吃住便是在考場之中的，小老鼠呆在考場外，每日到吃飯的時間她便是偷偷的給葉蒼生送些吃的，然後離開。

心願

三天一晃而過，葉蒼生走出考場的時候，臉上是一片釋然之色，他想這是他最後一次參加科考了，若是在落榜，那他便去從商，去務農，總有別的事情能夠做的，阿蒙養了他三個月，今後的日子要換他來養她。

晚上小老鼠照慣例跑了出去，葉蒼生只當她又出去尋吃的了，便是沒有多問，小老鼠跑到了考官府邸，她偷偷的探出頭看了一眼屋子裏的情況。

一名主考官正在批閱試卷，阿蒙眼睛一轉，用力的吹了口氣，屋子裏突然狂風大作，試卷紛飛，燭光曳曳晃動，隨時都仿佛要熄滅一般。

主考官有些驚恐，正在此刻，一張卷子飄在了他的面前，隨即一切都平息了下來，仿若從未發生一般。

主考官看著面前的卷子，他的眼睛突然一亮，這張卷子字跡雋永，脈絡清晰，文章更是寫的行雲流水。

“好，好，好文章啊。”

主考官激動的看著手中的卷子，這卷子是他今日看的最為滿意的一張，拿起筆在卷子上批註，他的目光掃向了卷尾。

卷尾寫著三個同樣雋永清麗的字，葉蒼生。

葉蒼生高中的消息，一下子傳開了，平日裏從不來往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來了，葉蒼生的小院幾乎被圍得水洩不通，葉蒼生應付著客人，可他的臉上只有不耐之色，這些人與他，不過是陌路罷了，此刻的親昵稱呼只襯托得當初的無情更加冰冷。

十多年前，葉家在京城也是一個名流世家，一家五代皆是高官，有著無上的榮耀，只是在這樣的榮耀之下，被摧毀也是格外的簡單。

因為這個家族容不得半點的汙點，否則便是萬劫不覆。

那一年，葉蒼生不過五六歲的模樣，宮裏來了好多人，一個個帶著刀劍兇神惡煞的，他的祖父被帶走了，他的父親也被帶走了，還有那些至親，一個個的在他面前被帶走，那些掙紮的，直接便是被刀劈成了兩半，他還記得鮮血滾燙的溫度。

那時候家中的老仆帶著他躲在了狗窩之中，才算是免遭一難。

後來，新帝登基，為葉家撥亂反正，但一切都已經無法改變了，老仆曾帶著葉蒼生去求助那些親戚，但一個個全都冰冷無情，根本不給半分面子，後來，老仆也去了，葉蒼生便只剩下了獨自一人。

看著滿屋的賓客，葉蒼生更加的厭煩，他想小老鼠了，和小老鼠在一起的時光是他僅有的溫暖。

推開房門，小老鼠正在一堆食物之中上躥下跳，一身銀燦燦的皮毛沾了一些油跡，看起來有些滑稽，但葉蒼生的心卻是瞬間溫暖了起來。

小老鼠看到了葉蒼生，她擡頭看著他，有些好奇的問道“你不去招呼客人，來這裏作甚？”

“那些人是狀元郎的客人，不是我的客人，與他們一道我一點也不開心，看著你，我的心裏舒服些。”

小老鼠有些茫然，狀元郎不就是他嗎？人類的語言還真是覆雜。

下嫁

不多時，葉蒼生便是如朝為官了，此時他和小老鼠已經搬進了新宅之中，房子很大，小老鼠卻是仍舊和葉蒼生住在一起。

當了官的葉蒼生生活變得忙碌了起來，小老鼠的生活確是越發的悠閑，不需要出去尋找食物，每日只要美美的等著丫鬟將吃食送來便可。

這樣的日子很愜意，小老鼠拿過身旁的一個雞腿啃了一口，算算日子，她似乎應該離開了。

葉蒼生還沒有回來，小老鼠趴在書桌上等他，離開前，她還要為他做些什麽。

今日下朝之後，葉蒼生被人拉去應酬，幾個人喝了酒便是打開了話匣子，其中一人對著葉蒼生道“蒼生啊，眼看著你就要二十五了吧，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，兒子都滿地跑，女兒也在牙牙學語了，你怎麽還不找房媳婦呢，難不成京城這麽多的好姑娘，你就沒有看得上眼的嗎？”

“就是就是，我那表妹喜歡你，可喜歡的緊啊，你就半分意思都沒有？”另一人也附和了起來，這些年葉蒼生在朝中的表現越來越突出了，京城上下不知道多少人曾幫他說過親，可卻無一例外的被拒絕了，難免的流出了一些閑話來。

葉蒼生沒有說話，只是突然想到了阿蒙，若是那小老鼠是個姑娘該有多好，想到這裏，葉蒼生突然沒有了繼續喝酒的興趣，他搖搖晃晃做出一副喝醉的模樣。

“我該回去了，要不明天該起不來了。”

說完，葉蒼生便是起身離去，幾個人看著他的背影也是頗為的無奈。

回到家中，他的屋子還亮著燈，葉蒼生走進去，只見小老鼠正趴在桌子上，似乎已經睡著了。

葉蒼生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小老鼠，小老鼠緩緩的睜開眼睛，有些迷迷糊糊的道：“你回來了，喝酒了嗎，有股酒氣。”

屋子裏燭光迷離，葉蒼生有些恍惚，他看著小老鼠，目光是無盡的溫柔，“阿蒙，你若是個女子該多好。”

“想女人了啊，別擔心，我給你看上了一房媳婦，保證讓你滿意。”小老鼠站起來，沖著葉蒼生嘿嘿一笑。

葉蒼生的臉色頓時變了，他有些惱怒，可這種惱怒卻來的沒有任何的理由。

“我不需要。”

說完，葉蒼生便是轉身進了裏屋。

小老鼠有些意外，這還是葉蒼生第一次和她大聲說話，她說錯什麽了嗎？甩了甩頭，不去多想，小老鼠純粹的將葉蒼生的情況理解為羞惱，他一定是害羞了。

三日後，皇上賜婚，將三公主彩蝶下嫁給葉蒼生。

葉蒼生的手中拿著聖旨，他的臉色極為的難看，而他身旁小老鼠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態。

“怎麽樣，我厲害吧，我給你找的媳婦比那些媒婆找的要好多了吧。金榜題名時，洞房花燭夜我都幫你完成了，我也該走了，謝謝你那日救了我。”

“你，你要走了？”

葉蒼生的惱怒隨即消散，他看著小老鼠，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。

一命換一命

看著葉蒼生的樣子，小老鼠的心情也變得有些沈重了起來，她看著葉蒼生，有些遲疑的道：“我是妖，那日遭了雷劫，若非你救我，我便死了，為了報答你，我才留下的，可人妖殊途，我終究要回妖界。”

葉蒼生笑了起來，他看著阿蒙眼中有著一絲瘋狂，報恩啊，報恩，原來一切都只是報恩，為何他的心一點都不快樂呢？

“那便謝謝你了，喝完喜酒你再離開吧。”葉蒼生冷冷的說了一句，那次之後，小老鼠便是多日未曾見到葉蒼生。

相逢已經數年，兩人日日相見，從未有過這般漫長的離別，小老鼠呆在房中，不知為何，心中像是被什麽壓著似的，一點都高興不起來，甚至隱隱的有些想哭。

過了十多日，葉蒼生回來了，只是他是被人擡回來的，葉蒼生的臉色灰白，完全沒有了生氣，柔順黑亮的頭發也變得十分枯槁，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。

太醫說葉蒼生得了鼠疫，已經病入膏肓了，鼠毒潛伏了數年才發作，一發作便是迅猛無比，直接便差點要了他的命。

小老鼠看著葉蒼生，她看到他的手上有一排發黑的牙印，那是她剛醒來時咬下的。

葉蒼生的懷中有一封書信，小老鼠拿出來展開，紙上只是淡淡的寫了一行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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